昨天,去省二实验高新校区,听了三节课。龙燕老师教授的《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》,赵璐老师教授的《寒花葬志》,石馨老师教授的《孔子世家赞》。虽然只是小小的三节课,却给了我以太多的震撼。
三位老师渊博精深的文化底蕴和雍容平易的学者风范,让我知道自己的孤陋寡闻。
学生们开阔的眼界,充满挑战的问题,睿智的思考和从容不迫的课堂表现,让我真正知道什么叫得天下英才。
师生在课堂上精彩的双边活动,对文本的个性化解读,还有精彩纷呈的课堂生成,也让我充分理解了教学相长的意思。
如果给我这样一群学生,会怎样呢?
我一定是凄凄惶惶,汗下如浆。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一定是昼悬梁夜刺骨, 一定读书破万卷。
饶是如此,登上这个讲台时我敢不敢说,我不会误人子弟。二实验的三节课,彻底打破了自己一惯的骄傲和自信,粉碎了两年多的名师梦。“吾生而有涯,而知也无涯”,自己只有不断学习,终身学习,才有可能不负为人师表的称号。
也是在这个课堂上第一次接触了归有光的一篇文章《寒花葬志》。寒花是他前妻魏孺人的陪嫁女,20多岁的时候就过世了。归有光为她写了这样一篇很短的文章。当我的目光和这文中精洁的文字轻轻的碰撞,便被文中那种悠远的难以言说的忧伤所震撼,只觉得心痛不已,久久难忘。
原文不长,抄录于下:
“婢,魏孺人媵也。嘉靖丁酉五月初四死,葬虚丘。事我而不卒,命也夫!
婢初媵时,年十岁,垂双鬟,曳深绿布裳。一日天寒,爇火煮荸荠熟,婢削之盈瓯,予入自外,取食之,婢持去不与。魏孺人笑之。孺人每令婢倚几旁饭,即饭,目眶冉冉而动,孺人又指予以为笑。回思是时,奄忽便已十年。吁!可悲也已!”
执教的是个年轻的男教师赵璐,不仅人长得帅,课也讲得着实扎实,深入浅出,一问一答之间,透着一种精明强干沉稳老练的气质。听课者也都“侧目,微笑,默叹,以为妙绝。”我也一样,被师生活跃的双边活动和不断的精彩生成而吸引。
下午研讨时,赵璐老师引经据典,分析课的设计过程,又让我为他的渊博学识和严谨的学术精神所感动。
本来想多学一点,没准备发言,不料却被我们的班长——长春市绿园进修杜晓明老师将了一军,她和石馨老师都是一批的十佳教师,彼此很熟的,我这个人又是个习惯于听将令的人。咱不惹事,可事来了也不能怕事是吧,何况我本来就是个光脚的,一无所有,怕什么穿鞋的呀。
于是,我就不合时宜的放了一炮,来证明我的无知者无畏。
我问了两个问题。
一是孩子们有的认为本文是写寒花的,有的认为是写孺人的,而我却觉得短文是写给自己看的,写自我的感伤。悲和命的叹息,都很像在慨叹自己。
二是作者与寒花相处十年,期间大起大落悲喜交加之事料不能少,何以作者只字不提,而只写“持去不与”和“目眶冉冉而动”两件与生死大事相去甚远的小事呢?
我觉得,这两个问题,是直接关乎文章的情感和写法的语文内核。
我喜欢简单而直接。
而赵璐老师的设计不可谓不巧不工。从品场景入手,品寒花,品孺人,进而品意图,品情感。只是我觉得绕得有些远,不够直接。
过程固然比目的重要,但有时过程太复杂了,人们常常会忘记了目的本身。
还有两个问题我没问。
第一个问题是,文章非要讲深讲透吗?
就像徐志摩的康桥,就像戴望舒的雨巷,就像秦观的“自在飞花轻似梦,无边丝雨细如愁。”我不要繁琐的考证,我不要浩繁的版本,我不要究出作者的身份家世社会背景,我不要知道所有意象的实际意义。我要的,只是文字本身直指心灵的触动。就如一段轻轻的音乐,就如一个拈花的微笑。
大学也好,小学也好,不管是文字,还是文字以外的什么,给人的是文字的濡养,都要留一点空白给读者,何况,诗无达诂,何必那么较真呢?
第二个问题是,好书一定要好老师来教吗?
有专家告诉我,读《诗》必读《诗集注》,我嘴上不说,心里颇有意见。那不就是朱子的《诗》了吗?我要的是老百姓的诗。朱子的问题是学问如此之大,境界如此之高,人格魅力如此之强,可谓高山仰止,他注过的书,岂不就成了定论了吗?偏有一个王阳明,跑出去自成一说,可惜王阳明也太强悍了,他的弟子们也不能跨雷池一步。
《诗集注》成,天下只有朱诗了,《四库全书》成,天下只有清书了,一名师成,则该校无他师矣。
当然,我承认,学者型的老师给学生的不仅是准确扎实的知识,还有探索真理的途径和方法,还有书香魅力给人以持久的影响,我只想说,还可以少讲一点,那些咄咄逼人不容置辩的结论给得能再少一点。
语文,如果不能诗意一点,至少,也要简单一点。
语文,不妨抱着玩玩的态度,别太较真了,容易吓着孩子。
2011.11.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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